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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三岁那年,父亲被城里的单位“精简”,全家“下放”到桃源县三汊港人民公社(今木塘垸乡)。我的童年、少年时期就生活在一个异姓空间里,童年的小伙伴常常把我这个外地童伴称为“杂种”,这是少年时期最耻辱的称呼。这种语言上的伤害在明处,还有数不尽的“吃暗亏”就防不胜防了:生产队的禾场上晒着蚕豆,收工时保管员对队长说比早上的数量少十几斤,大嗓门的队长就对我们一群小伙伴审问、恐吓,结果小伙伴都把异样的眼光投向我......上学后我明白了,新鲜的蚕豆经过一天的太阳照晒,挥发了水分,自然要少了一些斤两。一群小伙伴在池塘边戏水,由于我不习水性,只能在塘边游玩,突然,水下有人将我的腿抓住,一个劲地把我往深水区拖,旁边过来几个人将我的头猛地按住,直到我被呛得感觉快要淹死了,他们才将我拖上岸边,然后“善意”地对我说:这是对你好,喝几口水就会游泳了。
后来,家里偶尔也有远方来客,在我幼小的心里渐渐地意识到在遥远的县城旁边二里岗公社(现已并入漳江镇),有我的外公、外婆,以及众多的舅舅、舅妈和老表们。因为有这么多的亲戚,我的胆子变大了,一旦遇到伙伴们的欺凌,就高声说:“你们等着,下回我的表哥来了打死你们!”但是,伙伴们还是称我“杂种”,说舅舅、老表是别人家的,自己的老家都找不到就是“杂种”。
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里从不给父母提起。时间长了,我就推测父亲可能是一个孤儿,甚至是一个叫花子,不然他一个操着常德口音的人生活在桃源人中间干嘛?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看到他的一个亲人?也没有听到他讲起老家的故事。
读初中时候的某天放学回家,进门就听到父亲正与一个缠着头巾的陌生人讲常德话。正在纳闷之际,父亲以那惯用的严厉口吻对我说:“林儿,过来,这是你二伯。”我怯生生地走到那个和父亲非常相像的陌生人面前:“二伯——”
“呃——”二伯开心而高调地应了一声,然后取下头巾,从长长的头巾里面的一个暗袋中取出5元钱给我。我当然不敢接,父母的家教很严,随便接受人家东西会打“家伙”的。二伯给了两次我还是不接,以致他发起脾气来:“你这个小龟子,老子给的钱你都不要,是不是蠢得狠?!”
这下父亲出现了难得一见的和善:“接起,不要惹二伯生气。”
要知道,那时的5元钱,相当于当民办教师的母亲一个月的工资啊。我接过二伯的钱,飞速跑进厨房,把钱递给正在做饭的母亲。后来,从母亲那里得知,二伯叫周南山,是悄悄从老家跑出来作生意的,这次他从常德挑着凉席到桃源贩卖,专程到三汊港看我们的,并叮嘱我不要给外人讲二伯是作生意的,万一政府知道了,会抓去当作“坏人”批斗的……当时,我的心情格外的高兴,不管他是做什么的,他是我的二伯,证明我的老家还有亲人。
后来,我曾叫嚷过去老家,父母只是口头答应,就是没有付诸行动。我知道,家里经济条件不好,回老家的路途遥远,而且父亲两手空空回去也没有面子。一直到了我考上大学那年,才实现了我去老家看看的梦想。
我的老家常德县唐家铺乡芷坊冲村(今常德市鼎城区谢家铺镇赵家庵村)庙潭河组,位于汉寿、常德两县交界的沧水河边,山清水秀,风景秀丽。在老家,二伯盛情地接待了我们,在其并不宽敞的堂屋里摆了三桌。席间,我才知道原来老家还有这么多的亲戚,至亲的有姑父、姑妈、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以及堂兄弟、堂姊妹和老表们,等等。我是周家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晚辈,长辈们纷纷给我红包,最多的是二伯,他一人就给了80元。相当于一个民办教师全年的收入。
上大学期间,中国计划经济逐渐解体,市场经济慢慢地活跃起来,二伯可以光明正大地做起他的买卖,成为谢家铺木材市场早期的生意人,据说也发了一点小财,不然,他在一贫如洗的基础上,只用一年时间就给两个堂兄弟盖起了新楼,成为沧水河畔常汉两县民众津津乐道的传奇。
后来呢,随着我家的经济状况改善,我们也买了小车,回老家的频率自然增加,10年前我还为依恋故土的父亲在二伯的老屋旁边修建了一栋小房子,让他们兄弟俩时常在一起说古论今。特别是冬天,走进二伯的火炉房,无论有客无客来,火炉总是烧得暖暖的,火炉架上少不了山里产的腊肉、腊鸡、腊鹅等年货。然而,我这酷爱生意的二伯,还没让我腾出时间找他聊聊他的生意经和年轻时代的江湖传奇,就突然离开了,2011年5月26日清晨,二伯离我们远去,享年83岁。
周然是二伯的孙子,我的侄子,他的第一个名字就是二伯起的。当时,二伯告诉我们小孙子名叫“周冬初”(意为冬月初六出生),乐得我连连赞好。后来,老弟和弟媳可能认为这个名字太土,改名为“周然”。
今天,又是一年冬月初六日,情不自禁地忆起我那至亲的二伯周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