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小红，上世纪70年代出生在湖南省临澧县，自幼酷爱美术，初中毕业考入常德师范，却阴差阳错走进了常德工艺美术学校，从此结下“工艺奇缘”。

一、从“土色”到五彩斑斓

成立于1986年的常德县麻纺厂，主要产品是为供销系统提供“麻袋”，在改革开放东风吹拂下，社会各行各业发展迅猛，原来用麻袋的包装逐渐被价廉物美、轻巧便利的化纤“编织袋”所取代，常德县麻纺厂迅速失去了市场竞争力，于是，厂领导开始寻找出路。1990年上半年，常德县麻纺厂（1988年，常德地区改为常德市，原常德县改称鼎城区，常德县麻纺厂改称常德市鼎城区麻纺厂）戴曙明来到常德工艺美术学校，找到余绍德校长，共同探讨麻纺厂的创新发展之道。余校长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一批即将毕业的学生去尝试。尹小红，就是这批得意门生中的一位。

起初，尹小红团队想用麻布制作一批“京剧脸谱”。麻的本色就是我们常见的“土色”，京剧脸谱需要红、白、蓝、黄、黑诸色，这样，让麻织品变色就成为工艺创作的第一道难题。他们尝试过直接给麻线上色，结果，麻织品上的一层胶阻隔了胶融入麻的路径，那么，在上色之前，必须将麻上面的胶去掉。于是，研发团队开始了对麻织品的脱胶、染色、固色等工艺探索。其中，脱胶环节主要是煮麻，通过高温将麻上面的胶融化，烧坏锅炉好几个，曾经有一个锅炉还发生了大爆炸，险些出了人命。至于染色和固色，工艺更为复杂，先后邀请过桃源纺织厂、常德棉纺厂、常德卷烟厂等单位的专业技术人员参与研讨攻关，比方说麻粉的粘胶工艺，开始用白色乳胶，结果时间一长，乳胶就霉变，并且散发出一股异味，经过反复实验，这种胶最后选定粘贴过滤嘴的特种胶。

麻的“土色”变成五彩颜色之后，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些色彩做成图案。研发团队发现将麻剪成粉末，然后通过胶固定在麻布上，就可以作画了。剪麻，是一道基本工艺，虽然简单，但是非常精细，要确保麻粉颗粒的大小粗细一致，这是一份艰辛的劳动，几乎所有剪麻的工人手上都打起过血泡。随着事业的发展，他们开始研发剪麻工艺向机械化发展，在常德市七一机械厂的支持下，他们终于研发出了“斩麻机”，大大地提高了剪麻工艺效率。

1990年，北京承办第十一届“亚运会”，这次运动会的“吉祥物”是中国国宝大熊猫。国家一级美术师韩美林创作了一套纪念亚运会的《熊猫》邮票，于是，尹小红、潘能辉等人将这套《熊猫》邮票用“麻质画”呈现出来，质感很好。当他们呈送到麻纺厂贺用显、戴曙明等领导面前时，他们眼前一亮：原来麻布上真的可以绣花！

二、常德麻纺厂工艺美术品厂

可以说，在改革开放精神鼓舞下，在市场竞争的形势逼迫下，“常德麻质画”应运而生，使得产品单一的原常德县麻纺厂看到了希望，决心走出一条适应社会发展的创新之路，于是在厂内设立“工艺美术品厂”，厂长姚望春。此举首先后得到了市文联、省美协、省博物馆、省工艺美术学会的支持。在湖南省湘绣研究所罗梓彬、市文联画家毛保国、省美协主席黄铁山、省博物馆馆长徐克勤、省工美学会会长汪为义等人的殷切关怀下，常德麻纺厂工艺美术品厂的员工们本着精益求精，务求完美的精神，在麻布材料的选择上，整体画面的构思上、底画的素描上、颜料的配制上、手指涂色的技巧上、防腐蚀的性能上，进行了深入研究，反复试验，绘画技术得以全面提升。因而，绘出的画品精致、鲜活、亮丽，无论是素描或彩绘，对比物体，显得惟妙惟肖，令人称奇。

1990年下半年，常德工艺美术学校即将毕业的尹小红、贺修建、于卫红、杨新国、康建平、杨万武、朱立文、陈世星、唐耿群等10多名学生成为常德麻纺厂工艺品厂的首批员工，尹小红被任命为开发部主任。1991年，该厂面向社会招工，颜晓清、万华芬、贾政明、曾令政、刘友波等人成为首批学徒，不久，刘友波、曾令政等人以厂里的名义在常德城区大西门附近设立“工艺美术厂北站门市部”，拓展工艺美术品市场。

在新产品开发的同时，厂里非常重视专业技术人才的培养，1991年下半年，该厂与原常德县第四中学共同培养美术学生，尹小红被派往该校任教，班主任为陈慧钧（现湖南文理学院美术学院教师），学生有张双会、周菊珍、段勇军、谢小野、赵一博等10多位，一年之后，这批学生基本上都进入了工艺美术品厂，补充了新鲜血液。

自工艺美术品厂建立以来，该厂主要承接了桃花源旅游产品开发和政府部门、银行等机构的纪念品研发，个别产品价值达到10万元，产生了较大经济效益，该厂也成为常德麻纺厂接待各级领导和来宾的重要基地和窗口。

1993年，应该是常德麻纺厂发展的鼎盛时期，这年5月，尹小红的“麻质画”获得国家技术专利。与此同时，尹小红的母校也发现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余校长三番五次来到工艺美术厂，反反复复与戴曙明、贺用显进行交涉，最后硬是将尹小红从厂里接回学校，以高薪的待遇聘请他回母校任教。这一干，就到2008年。

常德麻纺厂在尹小红离开之后，由于缺乏技术创新，工艺制作没有后劲，加之技术人才的大量流逝，1997年，该厂改制停办，“麻质画”无处生根。

三、“麻质画”走进“非遗”保护名录

2000年上半年，受余绍德校长的委托，尹小红带领一批学生南下深圳创办了一家工艺美术品厂，主要承担外贸加工业务，由于这些业务不是直接与外贸出口单位对接，来自层层外包商，最后到尹小红他们手上的价格就非常低廉，有时候，刨开厂房租赁、水电及人员工资，利润是赤字，挨到2008年，尹小红解散了深圳工艺美术厂，不得已滞留长沙以辅导高考美术生养家糊口。2010年下半年，他回到妻子肖老师的娘家桃源县城，开办了“二亩三分地美术学校”，正式在桃源安家落户。

朱法赤，张家界市人，常德西北龙雕塑工艺品公司法人，曾是尹小红在工艺美校任教时期的学生，有一年他接到一单业务，是在常德诗墙上雕塑《昔日的码头》，尹小红应邀主导了该铜雕作品的创作。其间，朱法赤提出制作砂石画，尹小红说这个画种在张家界已经非常成熟，如果你在常德做出来了，人家认为这是从张家界“剽学”过来的；如果你的作品出不来，人家说你没有啥水平。尹小红建议把他的“麻质画”重拾起来，于是，朱法赤找来王伟、李健鹰、张双会等人组建了“常德市九层麻质画工艺美术品有限公司”，法人是拥有“麻质画”专利的尹小红。

笔者询问：为何在“麻质画”前面加一个“九层”？尹小红笑着说：麻质画是在麻布上面堆积不同色彩的麻粉制作而成，一路走来，我们经历了千辛万苦，也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取“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之意。

常德市九层麻质画工艺美术品有限公司成立之初，大家还是齐心协力共同打拼的，经济效益虽然不是很好，但是作品连年获奖，如参加“金鼎奖”全国书法美术大展赛获金奖、第五节湖南省艺术节一等奖、湖湘工艺美术创意成果奖等，大家一起创作了28米长卷麻质画“桃花源记”。2018年，尹小红因为自己的“二亩三分地美术学校”业务扩展，无暇顾及“麻质画”，将法人代表转给朱法赤。

2019年6月，常德市人民政府决定将常德河街麻阳街打造成“非遗文化街区”，常德市九层麻质工艺品有限公司成为第一批签约入驻单位，张双会、李健鹰等人承担起“麻质画”在常德河街的传承义务，难能可贵的是，同年12月，常德麻质画制作技艺被列入常德市武陵区第五批区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目。

作为“常德麻质画”的创始人和专利权持有者，尹小红坦言：“麻质画”是在改革开放背景下探索出来的新工艺，它能走进“非遗”大家庭得益于党和政府对民间艺术的好政策，我们应该倍加珍惜。关于“麻质画”的发展，我们不能将这个来自民间、来自市场的画种工艺化、模式化，应该让它“活起来”，以创新赋予它生命力，以生活化、实用化、大众化的姿态走进平常百姓家，成为人民喜闻乐见的艺术作品。

贺用显（后排长者）与常德麻质画创作团队合影

常德市九层麻质画工艺品有限公司的主要成员

时任常德市人民政府市长曹立军（左一）在河街视察常德麻质画

尹小红（前排中）与常德麻质画研发团队合影

常德麻质画产品陈列在市政府机关

常德麻质画在丹洲乡开展市民体验活动

撰文：李小白

编辑：罗芊芊

审核：周星林